知过论原收藏处知过堂老照片
予去岁为古稀说，历数古来弊政之过：曰强藩，曰外患，曰权臣，曰外戚，曰女谒，曰宦寺，曰奸臣，曰佞律，而幸今都无其事。非骄也，盖纪其实且以自励也。然则予遂无过乎？曰有。为何过？曰为兴工作。盖予承国家百年熙和之会，且继胜朝二百余年废弛之后，不可无黻饰壮万国之观瞻。四十余年之间次第兴举，内若坛庙，宫殿，京城，皇城，禁城，沟渠，河道以及部院衙署，莫不为之葺其坏，新其旧；外若海塘，河工，城郭，堤堰。莫不为之修其废，举其湮。是皆有关国政则胥用正帑，物给价，工给值，而弗兴徭役，加赋税以病民。他若内而西苑，南苑，畅春园，圆明园以及清漪，静明，静宜三园，又因预为莬裘之颐而重新宁寿宫，另创长春园；外而盛京之属城，示筑其颓，永陵，福陵，昭陵，陪都宫殿，胥肯构以轮奂；又景陵，泰陵往来之行宫以及热河往来之行宫，避暑山庄，盘山之静寄山庄，更因祝禧而有普陀宗乘之庙，延班禅而有须弥福寿之庙，以至溥宁，普乐，安远诸寺，无不因平定准夷，示兴黄教以次而建。是皆弗用正帑，惟以关税盈余及内帑节省者，物给价，工给值，更弗兴徭役，加赋税以病民。夫弗兴徭役，加赋税，则虽有工作，闾阎本不知，而物给价，工给值，贫者且受其利，是实我朝之善政家法。是以各省偶遇水旱，率兴工作，有以工代赈之请，而内之司园囿工程者，且或以其年无工作为苦。如是则所为兴工作者为无过矣？而予引以为过者，盖心有所萦系，必有所疏忽。得毋萦系于小而或有疏忽于大者乎？夫小者，游目赏心是也；大者，敬天勤民是也。予虽不敏，实不敢因其小者废其大，是以向偶游万寿山诸处，率过而弗留，尹继善遂有驰驿观山之语，予不惟不则，且笑而肯之，实获我心也。若夫时巡所经，各督抚每缮行宫以备驻息。虽云出自捐养廉，资商力，然争奇较胜，予不为之喜，且饬谕之。究其致如此者，过应归于予，谓之无过，实自欺也。夫不知过，其失犹小，过而弗改，又从而为之辞，是文过也，其失大。既知过矣，欲改矣，如向所云者。继自今，予惟视其不可已者仍酌行之，其介于可已不可已之间者率已之而已耳。
